四个月的排练终换来3月在广州的首演,一出《我不是潘金莲》兜兜转转终于借李雪莲这个孤注一掷的女性角色把“二姐”张歆艺推上了舞台。身上十八般武艺的怪咖男团簇拥着“一点红”,荒诞中伴随笑泪,张歆艺全场两个小时的呐喊怒吼,都化作李雪莲的那句:我希望这个世界上再不会有任何一个女人被叫做潘金莲,被这样的枷锁束缚。而刘震云一句“气象非凡、才气逼人”,更定义了这出戏的舞台气象。
在舞台上
最不担忧自己的形象
四个月的排练,张歆艺觉得一直没有实现刘震云概括的那句“从头笑到尾的悲剧”,虽然戏曲、变脸、杂技、RAP,所有人的能量汇聚无所不用其极,但在北京的七八次汇报连排,业内人士、亲朋挚友看了个遍,“演出”效果却让张歆艺一直忐忑。直到北京大兴剧院的合成彩排,刘震云的夸赞也未能让她宽心,半夜给震云老师发了信息,直至听到了“非常满意,有笑有泪有思考”的评价后,张歆艺才有了一些些的开心。
3月2日抵达广州后,张歆艺下了飞机直奔剧场,首演前的节奏就是合成合成合成。距离首演只有一个小时,导演丁一滕还在工作群中发了李雪莲和潘金莲隔空对话的最终版本,并称:请演员一字不差地背下来。三遍钟声响过,张歆艺清楚地记得,开场2分钟时观众就有笑声了,“那一场是我们第一次面对真正的观众,有看过小说及电影的,也有猎奇心态来的,但无论怎样,他们是真正的观众,他们的反馈是最直接自然的。那天我才知道我们的戏是可以达到三分钟一小笑、五分钟一大笑,十分钟就有彩儿的,那场演出让我很兴奋。”
舞台上的张歆艺完全没有偶像包袱,20年后的李雪莲红脸蛋、白头发,脸上写满了心灰意冷,对此,张歆艺称从来没有顾虑过自己的形象。“在话剧舞台上这是最不用担忧的事,舞台上除了台词和形体外,造型是必须的,花白的头发加红脸蛋,我觉得很可爱。李雪莲曾经是一家之主,假离婚后,她发现掌控不了这个男人,她又是个没什么文化的农村妇女,那时的她不可能是很光鲜的形象了。20年就干了一件事,导演说:李雪莲的形象‘渐入佳境’。大家看到的是一个从马尾辫女孩到齐耳短发,再到头发花白,此时她已经‘头破血流’,却仍坚持在自己的信念里。导演说从我的表演能看到一个角色逐渐在壮大,这就是我想要的。当我头发花白躺在地上,我能感觉到观众的那种叹息。”
大女主戏
最喜欢《安娜·卡列尼娜》
中戏毕业的张歆艺,大学时是公认的勤奋学生,拿着奖学金,毕业时却赶上人艺、国话都不招人,个子又高,去儿艺只能演树,无奈一脚踏进了影视圈。“但进入那个圈层后,发现很难回来了。中间也收到过一些话剧剧本,但都是缘分不到,我本人还是很希望能在舞台上有一番作为的。”提到大女主戏,张歆艺掩饰不住兴奋,“在学校时我演过很多‘不自量力’的戏,繁漪、阮玲玉……大二就开始挑一些独幕剧来演,很疯狂。我喜欢《萨勒姆的女巫》这样有张力的戏,最喜欢《安娜·卡列尼娜》,光电影就看过好几版,也梦想过有一天在一个很大的剧场,有一个大女主的角色让我把自己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有属于我的那束追光。”
提到奖学金,她收回了神采飞扬,声音也降了一个调门,“拿不到一等,二等三等是可以的,因为我还要‘玩’,还要观察生活。大学时我算是勤奋的学生,骑单车到处看戏,学校离人艺和国话都很近,外来的本土的都看,资料室里有些很老的资料我也看过。后来出国旅游也会去看当地的舞台剧,这些年虽然没有演话剧,但看了很多,我相信自己和观众的审美都是不断在进步的。”
正是因为学戏剧出身,张歆艺很清楚戏是要不断去演出的,虽然目前只演了两场,但这两场也不一样。“十年前如果有些剧目来找我,我可能会义无反顾去演,但现在我做了母亲,人生到了这个阶段,会有更多自己的判断。剧本自己是否吃得下,对我而言是不是一个挑战,或者说我要拿出四个月的时间去做这样一件事,对于创作团队,我自己都会有考量。《我不是潘金莲》这个文本是非常好的,震云老师我非常喜欢,他的作品我一直在看,包括最新的《一日三秋》我也看了;而鼓楼西在戏剧界是很前沿的,一直在做优质的中小型剧目,我对他们的团队和判断是有信心的;再加上丁一滕导演,我一直在研究他,他是一匹不可限量的黑马,接这个剧之前我和他聊了两次,彼此喜好和审美都很相近,我问他为什么选择这样一部戏,他说自己一直都是‘挺’女性的,他做的《新西厢》《窦娥》都是女性题材,虽然他在国外受了很多西方戏剧的教育和影响,但对本土题材也非常迷恋。”张歆艺用“中西合璧去讲一个中国当代农村妇女的故事”来形容这个戏,而她本人也很想回到舞台去滋养一下自己,“现在看来,不仅不后悔,还是很好的选择。”
舞台上即兴处理
逗乐刘震云
张歆艺爱看书,这是连史航这样的书痴都知道的事,她也因此多次参与了史航策划的鼓楼西朗读会。“《我不是潘金莲》这本小说我是出版时就看了,后来又看过电影,都挺喜欢的。震云老师本人就是一个幽默的人,我参加过两次史航老师的读书会,震云老师都在。他读自己的小说,无论哪一段都特别有意思。《我不是潘金莲》首演后的第二天又有一场读书会,震云老师读了其中最后李雪莲上吊的那一段。”倾听中,张歆艺又有了新的感受,当晚的演出也和前一天不大一样,其中一个即兴的处理更把刘震云逗乐了。“当时我即兴说了句‘老刘啊,你看我的事够写一本书吗?’我觉得这个戏最后就差这一点,让观众回到现实中再笑一下。后来一滕又拉着震云老师把那段词重新梳理了一遍,震云老师写的这个版本和我即兴的那段很贴近,但比我的更圆满。”
排《我不是潘金莲》,张歆艺不仅看了刘震云的《一日三秋》,甚至还找出了《百年孤独》,“能够感觉到大家都是朝着一个共同的方向在努力。震云老师的才华、聪慧以及对自己家乡的爱力透纸背,他的故事你能看进去,而且视角很有趣,有牛有狗,很多地方很魔幻。”
四个月的排练,张歆艺说,“我不敢说人物长在我身上了,但我起码敢说我是太熟悉她了。”就连因为疫情取消北京的演出,她也没有更多的抱怨,“我们又多了一个月的排练时间,对于话剧来说,这一个月是很奢侈的,才有时间去打磨推翻,时间才是最贵的成本。这几个月是一个不断推翻的过程,舞台来了,平地排的不能用了;上了装置,灯光来了,有一些不能用了;多媒体来了,又有一些推翻了……不断在排,我这辈子就没有碰到一出排这么长时间的话剧。”
《我不是潘金莲》算是
进入国话交出的一份作业
除了主演,《我不是潘金莲》中,张歆艺还有一个身份——联合出品,熟悉张歆艺的人都知道,她是一个欣赏有才华的人、愿意支持别人做有意义的事的人。当年慰安妇题材的长篇纪录片《二十二》的导演来找她,她觉得那是一件非常正确的事,就去帮他。后来毕赣导演的《地球最后的夜晚》同样在碰到问题时来找她,她一样给予支持,欣赏毕赣导演的才华,也觉得能够参与其中是一件快乐的事。“而这次是我很欣赏鼓楼西的眼光,舞台装置很复杂,演员的各种开销,又因为疫情的损失,我欣赏出品人李羊朵,她邀请我做联合出品,我欣然答应。我们都认为《戏剧新生活》功德无量,但戏剧仍然是在这样一个圈层里,我希望能在破圈这件事上帮到他们。我知道有很多比我能量大的人一直在做着努力,像黄磊老师、赖声川导演、何炅老师,我也是他们中的一员。”
去年,张歆艺成为了国家话剧院的一员,这次演话剧,她给院长田沁鑫发了邀请,“邀请她来看北京的演出,算是我交的作业。田院其实是看着我长大的,每年在学校的汇报她都会来看。去年找到我时,我很兴奋,说您终于想到我了,有人接收我了。国家话剧院的羽绒服特别暖和,希望以后也能以戏剧人的身份为我们国家做一些正能量的宣扬。”
李雪莲的丝巾
灵感来自妈妈
首演后,很多观众都不吝惜对剧中“日出”那段的赞美,其实那段中丝巾的使用是张歆艺给导演提的建议,“因为阿姨们拍照都喜欢用丝巾,我也给导演看我妈的照片,我妈每次拍照都是特别昂扬的那种状态。所以在演这段时,我把丝巾一打开,台下全是笑声,但最后当我的剪影和太阳重叠的那一幕,所有人都会落泪。就好像看到了李雪莲人生中一次真正的日出,她的人生也要迎来曙光了。观众会谅解她心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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