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艺谋”、“159分钟”，“喜剧”——在观摩影片《满江红》之前，当把这几个关键词放在一起，我想每个人心里都是略带疑惑的：一个以除奸题材为背景的古装片如何喜剧？而通常快节奏的喜剧，又如何撑得起两个半小时的时长？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当首映过后，口碑释放——尤其当我们看到，《满江红》即将冲破20亿票房遥遥领跑春节档时，一切都让人放下心来。

的确，一部古装电影，既融合了悬疑、谍战、情怀等各种元素，又集结了如此多表演风格迥异的演员，既有老戏骨又有新人，想要汇成一部完整的电影，对导演的执导能力无疑是提出了极高的要求，在这部电影之前，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喜剧演员的风格太突出，正剧的权谋又太严肃，国内几位大导演尝试后都铩羽而归，连张艺谋自己，也曾有过《三枪拍案惊奇》这种不算太成功的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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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张艺谋就是张艺谋，72岁高龄，执导了两届奥运会、二十余部享誉海内外的电影后，他仍像他的偶像前辈黑泽明一样，以勤勉和谦卑对待电影，有教训的地方改进，有经验的部分发扬，不断提升自己的导演技艺。

首映中的笑声和眼泪，连同首映后的掌声，都证明了：最难拍最容易失败的古装悬疑喜剧，在张艺谋手里拍成了。

《满江红》的成功，首先在剧本的扎实。

《满江红》的故事设定在南宋绍兴年间，岳飞已经含冤而死，宰相秦桧率兵与金国会谈，会谈前夜，金国使者意外被杀，所携关键密信也不翼而飞。

这封密信事关重大，雷佳音饰演的秦桧命沈腾饰演的小兵张大，和张大的“三舅”，亲兵营副统领孙均（易烊千玺饰）一个时辰内找到凶手。

而又因为兹事体大，张译饰演的宰相府总管何立、岳云鹏饰演的副总管武义淳、余皑磊饰演的马夫刘喜、王佳怡饰演的舞姬瑶琴等形形色色的小人物，以及背后代表的多股势力都牵涉其中。

围绕着密信这个麦格芬，形形色色的人物在一座两层的山西大院里，展开了一局高级的“密室狼人杀”。这种暴雪山庄模式的故事，往往最能出彩，无论是《风声》还是《扬名立万》都得益于这个模式。

但是难得的是，《满江红》是最为极致的古装题材暴雪山庄，影片破案推理的整个过程（一个多时辰）和影片时长159分钟几乎严丝合缝（这不仅让人联想到影史经典西部片《正午》（1952））；同时，虚构的剧本创作也无法改写历史的进程。

几乎所有观众都知道岳飞和秦桧的历史故事。当他们都已然明晰秦桧真实的人生结局时，电影又如何能做出悬疑感呢？

我们看到，这次导演把浓重笔墨放在了小人物身上。历史的车轮滚滚而去，而浮沉于其间的小人物，孰忠孰奸，如何抉择，则成了戏剧性张力所在。

由于空间和时间已经限定，导演得以腾出手来塑造鲜活生动的人物群像。沈腾饰演的张大看上去市井油滑、“三舅”孙均则显得有点愣头青，张译的何总管，看起来城府极深、岳云鹏的武义淳，则好像有勇无谋。

但是随着剧情一次次反转，每个人都戴着面具，有可能面具背后还有面具，身份反转之间，剧情环环相扣，两个半小时的时长，节奏丝毫不慢，台词则在插科打诨和生死攸关之间反复横跳，导演成功地把喜剧中的插科打诨装疯卖傻，和人物的伪装表演融为一体，这让喜剧和悬疑，变得不仅不出戏，不尬，还产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喜剧和悬疑相映生辉，悬疑消解了喜剧的悬浮，喜剧又解决了悬疑的节奏沉重。

两者一张一弛间，故事和人物展现得淋漓尽致。在《满江红》里，几乎每一个人物都是立体的，是拥有自己的人物弧光的。哪怕是只出场几分钟的小人物，都是有其复杂的人性抉择，这也让这部电影特别的耐嚼。

《满江红》另一大成功点，在于导演对演员表演的指导和调教。

一直以来，如何让喜剧演员表演正剧，似乎都是导演的一大难题。即便是成名成家的喜剧大腕，明星形象一旦被预设了、固定了，观众就很难接受他们饰演哈姆雷特的样子。但这次张艺谋偏偏就做到了。

对于沈腾，张艺谋强化了他演员魅力中反应机敏，市侩狡黠的一面，让观众在前半场笑得肚子疼，又在后半场的几场重头戏里，让他卸下了喜剧人的面具。受刑、刮字、牺牲等几处场面，悲壮地足以让人动容。借由张艺谋的调教指导，沈腾用四两拨千斤的演绎方式为我们带来惊艳表现，相信这会成为他职业生涯中的宝贵飞跃。

另一个让人惊艳的是岳云鹏，导演把武义淳设计成胸无点墨，又仗势横行的权贵，最大程度地发挥了小岳岳贱萌的特点，又让人物在几次三番的争斗中有了戏剧性极强的反转。

不可否认，光有喜剧演员的演绎，或许有将影片悲壮主题“带偏”的危险。对此张艺谋有非常清醒的认识，正如他在首映中所言：“易烊千玺是我们的首选。”应该注意到，青年演员易烊千玺在影片的角色并不是耍宝讨喜的那类，而是引导影片在亦正亦谐的路子上走向最终结局的关键角色。

这个觉醒式的人物，有着影片中最为复杂、纠结的设定：他的一次次举动，都让剧情产生出跌宕，也紧紧牵引着观众的心。如果《满江红》最终可以被市场和观众认可，不夸张地说，易烊千玺才是那块厚重的压舱石。

在在前面把剧本和人物表演做到极致后，张艺谋也祭出了他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杀手锏：极致的造型设计和情绪渲染。

这是独属于张艺谋的绝杀技，也是他导演风格的独特印记，从《红高粱》到奥运会，每一次使用都让所有人为之倾倒。

张艺谋的厉害之处在于，你明知道还是这一招，还是会一次又一次地被这种浓墨重彩，整齐呐喊的造型和情怀感动到无以复加。

当紧张刺激的情节把观众情绪铺垫堆砌两个多小时后，情怀和造型的宣泄一下子把整个作品推上了一个核弹级的震撼高度，那是惨烈人性的渲染，更是浪漫主义的升华。

总的来看，抛掉复杂的技法，《满江红》延续着张艺谋从《红高粱》到《英雄》再到《一秒钟》、《悬崖之上》等片中对大时代中小人物的关注和悲悯。

在这个虚构的故事里，我们分明看到某种真实的情感存在：也许时代不会记得这些壮士的存在，但他们前仆后继，舍生忘死，只为了一个义字，只为了让那些被佞臣抹掉的词句口口相传，铭记于心。

这种壮怀激烈、义薄云天，就是电影《满江红》的价值真谛，也是应该被永远唱响的时代强音！

我想，那个从当年咸阳棉纺厂的搬运工小伙跨越重重艰难成长为大导演的张艺谋，应该始终与这些大时代中的小人物心有戚戚焉吧。作为导演，他何尝不是那个舍生忘死只为把中国人风骨中的情义故事传承下去的人呢？

从这个意义上，张艺谋和《满江红》中的人物一样，当得起一句：国士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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