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在海南岛国际电影节论坛上，于冬称这些年的美国电影跟中国观众的观影习惯已经渐行渐远，更希望看到中国人的故事和情感，希望《流浪地球2》等今年的春节档电影能拿出好成绩，超越《阿凡达：水之道》（以下简称《阿凡达2》）。

被寄予放开后“救市”厚望的《阿凡达2》，的确没有达到预想中的票房高度，万人空巷的场面并没再次出现。目前上映6天票房不到5亿元，比起2亿元的预售成绩来说后劲不足，预估总票房也从上映之初的25亿元，到现在跌破10亿元。

问题出在哪里？以《阿凡达2》为代表的美式大片，真的不适合中国观众了吗？《阿凡达2》仍能像13年前的前作一样，代表当今世界电影工业的最高水平吗？

(相关资料图)

《阿凡达2》实时票房，截图自灯塔专业版，截至发稿前

为史上最成功的商业大片拍摄续集，这注定会是一项严峻的考验。

据报道《阿凡达2》制作成本为4.6亿美元（不包含营销），是史上最昂贵的影片之一，全球票房须在20亿美元以上才能回本。卡梅隆曾说过，尽管《阿凡达4》都已经拍完了一部分，但最终能上映几部，要看《阿凡达2》的票房反馈。

就目前上映情况来看，无论是北美还是中国，首周票房均低于预期。尤其中国春节档前的时间不够充裕，跨年档的电影也已经先后开了点映，对于《阿凡达2》的形势不乐观。除非《阿凡达2》在中国的密钥被破格延期到春节之后、本轮疫情高峰期结束，才有可能迎来一个较理想的长线走势。

问题主要出在哪里？从几个数据维度能看出一些端倪——

首先，《阿凡达2》退票率远高于日常水平。以猫眼平台的退票率来看，如果说零点场的13.3%、首映日的15.7%中有相当一部分是退票然后去买后开的点映场，可是点映场的退票率更高，达到了20.8%，直到12月19日才算恢复正常。

对比今年春节档的大片《长津湖之水门桥》，首周的退票率大约在4%左右，属于比较正常的水平。值得一提的是，在《阿凡达2》前面上映的一部新片《航海王：红发歌姬》前三天的退票率也空前超标，首映日高达24.5%。

这说明，退票大概率不是电影本身的问题，而是观众在慎重评估疫情风险之后做出的决定，或者是影院因为疫情、拷贝没能按时送达等原因无法正常放映。

因拷贝格式多且复杂、影院刚复工、放映人员人手不足等原因，点映日放映事故不断，也令少数影迷望而却步

第二，《阿凡达2》过度拔高了观众对于视觉技术的期待、对于特效厅品质的追求，价格更优惠、占比更重要的普通厅反倒受到了冷落，大盘缺乏足够支撑。

从票房产出数据能够看出，这次《阿凡达2》票卖得最好的影投、影院基本都是特效厅设备条件较好的，比如深圳百老汇电影中心、博纳北京环球影城店、UME北京华星店、万达北京CBD店、金逸北京大悦城店等，排名前列的影城基本都有激光IMAX、杜比影院、CINITY或LUXE等至少一个特效影厅。

这说明经过13年时间，中国已经培养出一批对视听品质要求较高的院线片观众，这固然是一个好现象，但这个群体的规模还无法带热整个市场。

《阿凡达2》

从票房产出的地区分布也能看出，《阿凡达2》对下沉市场打得不够透，对普通观众的动员能力远远不及当年的《阿凡达1》。

当然，这些背后的根本原因还是，很多人高估了放开后电影市场的恢复速度，《阿凡达2》在放开后第一时间上映，不但没能享受到“报复性观影”的红利，还撞上了感染人数最高峰、药品最紧缺的一周。检测出阳性的观众没法去电影院，阴性的很多不敢去，有的影院连工作人员都集体阳了，还怎么放电影？

《阿凡达2》片长达三个小时以上，全程戴口罩确实会有点憋闷，会进一步放大部分观众对剧情的不满感。当故事没那么出彩、特效不再是划时代级别、票价又偏高的时候，很多观众对于《阿凡达2》开始由期待转向观望，票房增速也就降下来了。

这并不是《阿凡达2》这一部电影的问题，后续将要上映的一系列国产片，也会面临同样的挑战，需要用更大的热度、更完美的口碑去撬动潜在受众。

网传国内有几家影院售票分了“阴阳场”，后证实有的是P的，有的确实误操作过

整体来看《阿凡达2》口碑并不差，国内外各平台评分均处于较好水平。但对于卡梅隆这样将受众目标定为全球所有人的通俗商业片导演，总是难免会被一部分观众认为题材保守，剧情老套。这次《阿凡达2》故事方面如何？

《阿凡达2》是一个经典的三幕式结构，第一小时承接前作，将故事核心由反殖民战争引向更容易引起大众共鸣的家庭情感，场景由森林转向海洋；第二小时如同迪士尼式的“游乐园电影”“奇观电影”，展现了极致的视觉观赏性；第三部分是决战动作戏，也传递出对于血缘亲情、身份认同的思考。

《阿凡达2》

不久前，娱理工作室参加了一次对卡梅隆导演的圆桌访问，他与我们分享了许多幕后历程。结合其他相关资料，使得我们对《阿凡达2》有了进一步了解。

卡梅隆十几岁时就开始写科幻小说，迷恋水下世界，考取了潜水证书。早在1994年，他就已经写完了《阿凡达》的早期提纲，但以当年的技术无法实现他的构想，直到十多年后才启动拍摄，开创了革命性的3D视觉特技技术。

2010年《阿凡达1》上映后，主创原班人马在加州重聚，一起开了一次会，总结影片成功的部分和续集可提升的部分。吸收了所有人的意见之后，卡梅隆写了1500多页的笔记，他和制片人乔恩·兰道意识到这不是一两部续集能够讲完的宏大世界观故事，于是请来了好莱坞最优秀的编剧，一起将笔记拓展为四部续集的剧本。

《阿凡达2》全球首映礼上的詹姆斯·卡梅隆

卡梅隆说，“我们花了巨大的精力确保影片像一段旅程一样，带来精彩的视觉体验。同时，我们花了更多精力来讲好一个关于亲情的故事。我知道年轻观众听到这里可能要说，‘没劲，我可不想听关于亲情的说教。’但我们是从青少年的角度来讲述这个故事的。父母时常不理解他们，家庭中不乏冲突。这个关于亲情的故事不光在说家人间的情感纽带，也描写了家庭中出现的困难、家人的优点与缺点。我想无论老少，观众们都能从影片中发现很多共鸣。

这部电影是我身为父亲讲述的关于亲情的故事，有很多我的影子。我们每个人都年轻过，都知道这个时期有什么样的感受。青春不一定是美好的，我们在探索自己是谁、和世界有什么关系时，会感受到很多不确定性和焦虑感。如今作为五个孩子的父亲，我又有了另外一个视角，我最小的孩子今年也16岁了，其他孩子都经历过青春期和年少的烦恼。

我们的卡司也都已为人父母，佐伊有三个儿子，萨姆有三个儿子，史蒂芬·朗有好几个孩子，西格妮有一个女儿。所以他们一开始就能领会到这是一个怎样的故事，而且他们都很喜欢——很好的主题，新故事的讲法也很动人。”

《阿凡达2》

在谈到他究竟想通过《阿凡达》系列表达怎样的思考和理念时，卡梅隆表示：

“《阿凡达》既悲观又乐观，电影里其实不是在讲真的外星人，讲的是我们自己。这是一个由人类讲述、由人类演绎的故事，是一个关于人性的故事。

片中的地球人代表我们阴暗的一面，贪婪、破坏环境等等。纳威人代表我们善良的一面，代表我们希望自己成为的样子，或是怀念的自己曾经的样子，纳威人让我们想起自己小时候，和自然、和他人有强烈连结的时候。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纳威人是我们的愿景。我们想要变得更像纳威人，不要变成地球的贪婪逐利者，残忍地破坏环境。影片是一个巨大的隐喻，它关乎人性的本质，反思社会价值观的撕裂。

它也是一个呼吁。它呼吁我们清醒过来，去寻求平衡，去找到一种科技化的生活方式，发挥科学和技术最大的益处，去更好地理解自然世界、抗击疾病、消灭贫穷等等，与此同时，重新去亲近自然，努力找到一种更平衡的生存方式。”

《阿凡达2》

卡梅隆不认为自己只是“技术控”。如同《泰坦尼克号》《阿凡达1》时一样，他依旧在尽力平衡技术与内容的关系，让它们彼此服务于对方。

“我的确喜欢科技，喜欢钻研，喜欢解决问题，我的大脑生来就有一块属于工程师的区域。而另一块区域是生来就要讲故事的，关于人、情感、爱等主题的故事，我努力让两个区域实现平衡。我想，人们看《泰坦尼克号》时的眼泪不是为特效而流的，明白我的意思吧？在《阿凡达2》中，我们也努力做到技术与情感的平衡。”卡梅隆说。

《阿凡达2》

《阿凡达2》虽然票房暂时没达到预期，但笔者认为，至少卡梅隆和《阿凡达》系列在视觉技术方面仍然是世界顶级的，这点毋庸置疑。就像路阳导演在新浪娱乐主办的新浪潮论坛上说的那样，作为一名创作者，看完《阿凡达2》会觉得“既兴奋又压力巨大”。

卡神以一部又一部的划时代力作，换来了今天可以不计后果地烧钱、花很多年时间研发各种技术后才推出续集的权利，换来了迪士尼这样的大制厂方对其创作自由度的完全尊重，这是世界上绝大部分电影人都羡慕而不得的。

之所以《阿凡达2》距离前作过去了13年之久，是因为卡梅隆团队要在续集中完成许多新的挑战——升级动作捕捉、面部捕捉技术，尤其是研发水面、水下环境中的拍摄和制作方法；要先做完四部续集的全部表演捕捉（光是这个环节就做了18个月），然后再开始真人实景拍摄和后期制作，以实现规模效益。

《阿凡达2》水下拍摄花絮照

“水之道”最重要的意象无疑是水。为什么水这么难拍？

某种程度上来说，《泰坦尼克号》和《阿丽塔》中关于水的戏份都可以视为《阿凡达2》的技术演练。卡梅隆曾对记者开玩笑说，他不介意每一部电影里都设计一场沉船戏。

论对水和海洋生物的痴迷，没有任何导演能比得过卡梅隆。他首创了深海探索用的潜艇、照明和3D摄像设备，在世界各地有数千小时的深潜经历，独自乘坐自己设计的潜艇创下了世界单人深潜纪录（35787英尺）。他也是一名科考爱好者、环保主义者，他制作的纪录片剧集《鲸鱼的秘密》获得了艾美奖。而《阿凡达2》就是他写给大海的一封情书。

《阿凡达2》

“拍摄《阿凡达2》结合了我人生的两大挚爱：用画面讲故事的电影，还有海洋。一切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发生了。其实现在回看，发现我先拍了热带雨林，然后才来拍大海，我也觉得很意外。如果一切重来，我肯定会先拍海洋。

一旦在这部电影（《阿凡达2》）中解决了水的难题，以后就再也不会被任何水的形态给难住了。我们开发的工具对整个特效行业都有重大的意义。”“我认为这次可能是特效界最大的挑战。”卡梅隆说。

卡梅隆和兰道的制片公司在曼哈顿海滩摄影棚搭建了一个长约36米，宽约18米，深9米多的巨大水箱，水箱内有螺旋桨系统制造浪流。

为了保证拍摄出来的水质极度清澈透明，卡梅隆要求水下摄制团队和演员都要练憋气，而不是借助呼吸装置，因为气泡会干扰动作捕捉系统准确读取演员身上的光学标识点。这才有了凯特·温斯莱特水下憋气长达惊人的7分20秒的新闻。

《阿凡达2》水下拍摄花絮照，凯特·温斯莱特

为了激发演员对海洋的感觉，在正式进入摄影棚拍摄之前，卡梅隆令演员们接受了水肺潜水和自由潜水训练，带他们去海里夜潜，让他们领略种种神奇的海洋生物，慢慢找到在海里自如的状态。

电影里的岛礁族人能够伴随着伊鲁自如畅游，时而跃出水面，时而在海底穿梭。现实拍摄中，水上和水中用的是两套彼此独立的捕捉方法，为了把这两套系统无缝衔接在一起，卡梅隆团队也花了很长时间才研发成功。

相比《阿凡达1》，《阿凡达2》升级了头戴面部捕捉系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清晰度和精准度。卡梅隆坚持认为真人表演的细腻性、准确性是不可被CG动画取代的。他会先为每一个镜头选出最佳表演，然后用虚拟镜头技术去拍摄对应镜头（能直接看到纳威人的样子），再然后发给维塔数码进行后期加工，比如添加耳朵、尾巴的摆动。

《阿凡达2》

“我们没有对表演做出任何修改。动画师没有对拍摄素材做任何调整和‘优化’。我们让动画师通过海洋生物来发挥创造力——掠波翼龙、伊鲁、图鲲，还有其他各种各样的生物，但对于真人演员表演的部分，我们不希望受到任何其他人‘创造力’的干预，尽最大可能保留他们原汁原味的演技。

在好莱坞，可能全世界都有，包括中国，会有人认为我们不再需要演员，而事实正相反。我们的拍摄流程是以演员为中心的，我直接和演员合作，不受灯光、运镜之类的影响，也不存在说太阳快落山了，我们要赶紧把该拍的镜头都拍完。我最高兴的就是在一年到一年半的时间里，我可以全神贯注地聚焦人物本身，专注他们的台词、肢体、情绪、感受，一点点打磨，很像排话剧，是非常纯粹的表演工作。一旦这项内容完成了，之后的所有工作，无论要花多久做到完美，我都知道已经稳了。《阿凡达3》就处在这样的阶段，拍摄已经完成了。

西格妮·韦弗扮演了15岁的琪莉，她本人在开机时应该是69岁，角色年龄还不到她生理年龄的1/4。她把这个角色演得相当动人，所有人都被深深打动了。我认为这只是一个起点，未来技术还能帮助我们实现更多。”

《阿凡达2》中的少女琪莉、《阿凡达1》中的格蕾丝博士均由今年73岁的“异形女王”西格妮·韦弗饰演

【最后】

综上，无论是剧情还是技术表现，《阿凡达2》都可以说是不负期待，只不过有《阿凡达1》珠玉在前，惊艳程度和时代意义没那么大了而已。

那么回到开头的问题，《阿凡达2》的遇冷，是否代表美国大片对中国观众的吸引力在降低？

就近三年来看，因为疫情、引进和上映影片数目整体减少等原因，市场始终没有回归到正常状态，所以很难得出一个全面公允的结论。从单片表现来看，今年目前进口片票房最高的是《侏罗纪世界3》（10.6亿元），去年最高的是《速度与激情9》（13.9亿元），远无法与疫情前的《复仇者联盟4》（42.5亿元）、2015年的《速度与激情7》（24.2亿元）上映时的盛况相比。

当然，这与这些系列IP后期创作乏力、疫情后人们观影习惯的流失也有关系。《阿凡达2》本来是一个重新评估市场的良好时机，可惜又赶上了疫情爆发高峰。

从某些方面来看，或许于冬说得也没错。从《阿凡达1》到《阿凡达2》的这十几年间，国产电影在项目规模、类型化叙事、视觉技术等方面已经快步缩小了与好莱坞的差距，再加上本土题材天然更容易贴近观众情感需求，国产电影在档期选择、宣发上也占据优势，进口片和国产片的此消彼长是可以预见的结果。

相信随着市场复苏，电影会重新回到内容为王、观众用脚投票的时代。一个市场只有百花齐放才会更有活力，无论国产片还是进口片，都应当充分尊重创作和市场规律，这样观众才不会“渐行渐远”。

《阿凡达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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