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凡达：水之道》的片头几秒钟给了潘多拉星球的哈利路亚山，群山悬浮在森林云雾中，如同神迹，正是《阿凡达1》里熟悉的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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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电影院看《水之道》前，我重温了《阿凡达1》，回忆起那时感受到的惊艳。《阿凡达》被认为革新了电影的3D技术，并获得观众认可，超越了卡梅隆自己的《泰坦尼克号》，登上全球票房冠军宝座长达十年。13年前，朋友排了整四个小时队以后，我们买到了电影票，去西南地区第一个IMAX厅看《阿凡达》。镜头逼近丛林，地球人（在电影里他们被纳威人统称为“天空人”）从舱中被弹射出来，雇佣军开着飞行器进入森林部落，转弯、俯冲，这些镜头现在看来那么平常，但那时隔着镜片对着IMAX银幕，我如临其境，为之眩晕。

无数新概念砸过来——卡梅隆和整个主创团队从零到一构建了一个外星世界，在这里，天空人不戴氧气面罩的话，20秒内会休克，4分钟内会死亡。潘多拉星球上住着蓝色皮肤、高大纤细的纳威人，他们的坐骑与自己心灵相通，万物有灵，古树与古树连着根，是巨大的神经网络。天空人化身酷似纳威人的“阿凡达”，要适应巨大、优美的肢体，找到平衡，加以训练。

还有贯穿电影始终的最动人的那句话：I see you.钻研纳威人文明的科学家给杰克·萨利解释其含义：我看到了你心里。男主角杰克·萨利用这句话向爱人表白真心，也表达他对新世界的完全体认。通过打造新的星球、新的语言、与天空人迥异的思维方式，《阿凡达》以当时世界顶级的特效水准，给足了观众刺激。

上一部的结尾，杰克·萨利成为终影骑士，号召各部落的纳威人同仇敌忾，赶走了人类侵略者。《水之道》的开头，第一部里被杰克·萨利杀死的前上司、那位好战的上校，记忆被克隆进阿凡达的身体后，回到潘多拉星，向杰克·萨利寻仇。为了平息纷争，杰克·萨利卸下了部落首领的身份，带一家人逃去遥远的海洋部落。

《水之道》的故事主体都在海洋发生。观众好像翻看一本人类学家的笔记（卡梅隆及其主创团队以高昂造价将其视觉化），如同第一部里阿凡达进入潘多拉要努力适应纳威人的习性，杰克·萨利和妻儿一家人要学习成为另一类人，包括掌握海洋部落的手语、驾驭暴脾气的坐骑、在海中呼吸、捕猎以创造生产价值等等。

有赖于第一部扎实的世界观架构，导演不需要再多讲一遍我们就能理解，在海洋部落，也是坐骑挑选主人；海洋部落的纳威人有更类蹼的趾、更适合水下行动的尾巴，像纳威人轻视阿凡达一样，他们也会戴有色眼镜看待生长环境相异的外来者。这些桥段熟悉、亲切，但也不得不说，《阿凡达1》给观众的那种从无到有的惊喜感大大削弱。

更熟悉而近乎无趣的是人物塑造。新的主角团和第一部配置类似：铁了心攻占潘多拉星球的军人冰冷无情，痴迷研究的科学家为了取得资金不得不和价值观与己相悖的人共处一室。海洋部落纳威人的坐骑像海豚一样在水面露头，划一道优美的弧线，又斜插入海。

《阿凡达1》中，杰克·萨利是下肢瘫痪萎缩的前海军陆战队下士，为了赚钱换双好腿来顶替死去的双胞胎兄弟继续实验——化身阿凡达、与科学家发生摩擦、为上校卖命，从为了满足其个人物质需求、服从上级命令，到为潘多拉星球的文化所吸引、陷入爱情，有了自己的价值判断、带领纳威人守卫潘多拉，虽谈不上有几多新意，但人物弧光是饱满的。

在《水之道》里，所有的人物都具有强功能性（且只具有功能性）。杰克·萨利是所有人的大家长，他作的一切决定（离开森林，在海洋部落万事以和为贵，严厉约束子女）都是为了保全家人、保护部落，从始至终不变；妻子奈蒂莉本就是稍显单薄的女性角色，貌美、敏捷，成为母亲后，她的所有言行都指向“为了孩子”这一件事。他们养育了四个儿女：负责、有家长之风的大儿子，冲动、易受挑唆的小儿子，能感知到爱娃女神的脆弱敏感的养女，不时冒两句调节气氛台词的幼童。海洋部落的领袖沉默英明，有桀骜的儿子和聪慧的女儿。

在保守的人物关系之上，《水之道》的主题也很浅白简单。《阿凡达1》中杰克·萨利意识觉醒后，曾义正词严地批判他曾经的同道：“当他们有了别人想要的地方，就把他们变成敌人，然后理直气壮地摧毁。”而《水之道》对人类为了掠夺资源而无负担地进行地外殖民的批判十分有限，将军受命要攻占潘多拉星球，海洋部落边缘的渔猎者为利益驱动而取图鲲（长得类似座头鲸、长可达300英尺、聪慧敏感）的腺体，只因其抗衰老基因为天空人所觊觎，这些细节都只是浅浅以一两句对白带过，导演可能是把这些矛盾冲突有意留到第三部。在《水之道》里，杰克·萨利语重心长的声音反复环绕在影厅：“一切为了家人。”“家庭是堡垒。家人是我们的软肋，也是我们的铠甲。”

卡梅隆一直说，他的所有影片讲述的是人类的爱，但《水之道》尤其单薄。也许和他为了尽量降低观影门槛、让主流观众能够接受有关（他自己讲过，《阿凡达2》是电影史上最糟糕的商业案例，需要票房大概进入世界影史前四的位置，才能维持收支平衡），《水之道》好像一头无害的图鲲守在舒适区，温和、安全。甚至作为影片中的重要角色之一，图鲲被人类绞杀也是因为被捏住了母子亲情的软肋。观影过程中，我几度感慨这真是一部合家欢电影，适合一家老幼观看。

卡梅隆在采访中透露过，《阿凡达3》已经拍完，《阿凡达4》拍摄了一部分，《阿凡达5》的剧本他也已写好，能否有机会拍完，要看《水之道》的市场表现：“如果观众需要它，如果他们足够喜欢这部电影。”

但奇妙的是，就是这样一个故事，三个小时里，我和同场的观众基本保持了高度的专注。16日上映当天，早上8点场几乎满座。偶尔有人议论剧情，但银幕里海的声音会盖过说话声和嚼爆米花的声音。我看了预告片和许多剧照，都远远不如在IMAX银幕上看得真切。动作捕捉技术与水下拍摄结合得如此天衣无缝（2011年，卡梅隆就提过他在设计潘多拉的海洋生态系统；剧组建造了高度模拟海洋环境的巨大水箱），海水流动，角色脸上光影和表情的细微变幻，都极度自然，有时候我恍然在看一部海洋纪录片，直到剧情和角色把我拉回来，提醒我这个梦境是生造出来的。潘多拉星球的海洋世界实在是精美，无可挑剔，难以转化为文字语言。

能够欣赏世界顶级特效的机会并不多，卡梅隆都等了13年。他的故事或许老套，但我羡慕并敬佩他对幻想世界的捍卫。我愿意催促所有的朋友到电影院看，这是属于影院的电影。

关键词： 杰克·萨利 阿凡达:水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