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电影还是剧集导演，都要提高讲故事的能力。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拍摄了四个半月还未杀青的《西出玉门》，让“轧戏”又回到了舆论的风口浪尖。

9月初，《西出玉门》传出因演员轧戏导致剧组无法按时杀青的消息。随后，《西出玉门》官微和倪妮、白宇工作室联合发布声明称，剧组原计划8月上旬完成全部拍摄工作。受疫情影响，原计划延迟，剧组全体成员共同协商后达成一致，重新调整后续拍摄计划，协调9月下旬档期，不存在“轧戏”行为。

据娱理工作室从知情人员处了解到，《西出玉门》的拍摄进度一再Delay，并没有按照原计划在8月内完成拍摄。

《西出玉门》导演苏照彬是知名电影导演，但似乎没能更好地掌控剧集拍摄的节奏。

近些年来，很多电影导演纷纷转移到剧集领域。从专业角度来看，电影对声光画的要求更高，电影导演拍摄剧集本应是“降维打击。但一进入到实操过程，却并没有想象中顺利。

《误杀》导演柯汶利执导的剧集《女心理师》，豆瓣评分只有5.1分；冯小刚执导的《北辙南辕》豆瓣评分4.9分；作为经典频出的“迷雾剧场”系列，王小帅担任总导演的《八角亭谜雾》也只有5.6分。

娱理工作室对话了多位有电影和剧集执导经历的创作者后发现，虽然都是用影像叙事，但剧集和电影的受众需求、观看方式，以及商业模式等都完全不同，这对创作者的拍摄理念、拍摄节奏带来了巨大的挑战。

然而，仍有很多导演在逐梦电影圈之后，选择从大屏走向小屏。无论是现实所迫，还是内心所向，他们都渐渐明白，形式只是载体，更重要的，是要抓住所剩不多的表达机会。

不同的观众

虽然都是观赏影像，但电影观众和剧集观众对于作品的创作方式、目标以及结果的需求，是完全不同的。

电影院里的观众愿意为了欣赏一部完整的作品花费金钱和时间，对于题材、剧本、演员、声光效，甚至是整部作品的美学系统，都提出了非常高的要求。如果前期宣传、观众预期和实际作品相差较大，会极大影响票房和评价走势。

比起电影院的封闭和固定，剧集观众有更开放的观看环境。他们可以躺在沙发上、嗑着瓜子，随手播放一部剧作为消遣。大家更看重演员的表演和是否有高能片段，对于影像本身的预期不高。

除此之外，剧集的观看介质还有可能是大街上的一块大屏，公交车上的电子屏，作品对于内容、节奏、光影的控制，也必须要适应这样的开放环境。院线电影即使叙事节奏缓慢一些，观众也不会轻易流失，但剧集一旦没有在短时间内吸引观众，观众可以马上停止或更换。

在常态化的影片排布中，喜剧片、动作片、悬疑片等类型片往往不会扎堆出现，观众有充分的选择空间。而在剧集市场的排播中，大多同类型作品经常扎堆出现，造成审美疲劳。

这意味着，电影导演和剧集导演在前期的创作理念上，就要有所区分。

图源网络

网剧《亲爱的她不是孙大圣》导演梁希圆告诉娱理工作室，电影和剧集导演最开始要思考的问题是一样的，比如故事里的世界是一个怎样的世界？想表达什么样的主题？核心的“钩子”是什么？题材是什么？主人公没有办法解决的两难困境是什么？它的核心创伤是什么？

相比之下，剧集会对这些问题思考得更细一些。梁希圆曾分析过很多经典美剧的故事架构，大多是主角一开始处于比较舒适的领域，因为产生了某种诉求，从而进入了一个不熟悉的领域，需要克服重重困难适应这个领域，得到了想要的东西，为此付出了代价，最后回到熟悉的领域，获得了改变和成长。

而电影的故事结构是有差别的。电影三幕式剧本的架构，和剧集有着本质的不同。

梁希圆举了个例子。“比如说剧集主人公在一集里，会先得到想要得到的东西，并为此付出了代价，于是又回到熟悉的领域。但电影里不是这样的，电影主人公往往需要经历一系列挫折，被坏人和逆境折磨得一无所有，才会走到得到或者失去的情节点，迎接之后的高潮和结局。”

因为剧集的人物角色更为庞杂，有很多支线，时长也会更长。每一集中人物角色都会有成长，但不会完全成长。创作者会在每集最后给观众留一个“钩子”，等到完结或者全系列完结之后，人物角色才会获得最终的成长。比如在《幸福到万家》中，何幸福是通过告万传家、进城打工、开民宿等一系列活动，最终才成长为懂法律、懂经营、更懂百姓的万家庄党支部书记。

《幸福到万家》，赵丽颖饰演何幸福

但电影在120分钟内，就会完成人物角色的全面成长。比如在《奇迹·笨小孩》中，景浩为了给妹妹治病，便开始搭建电子厂创业，并通过奋斗成为了年轻的企业家。

如果说电影是“点”，那么剧集就是线。电影需要靠“起承转合”抓住观众的情绪，并让其在120分钟之内快速爆发，而剧集则需要构建更完整的世界观，让不同的人物关系和故事线有序展开，集中收束。

节奏，无疑是两者最重要的核心生命力。

《奇迹·笨小孩》，易烊千玺饰演景浩

“大小屏之战”

电影和剧集的差异，还是一场大屏和小屏之间的“战争”。

电影播放的介质是银幕，主要原理是用放映机投映在一块涂有白色涂料的幕布上，幕布自身不发光。而电视荧屏、电脑和手机屏幕，都是靠自身发光的。

屏幕的大小对于影像成像以及表演控制、镜头语言的设计是完全不一样的。

相比起电视、电脑、手机，电影银幕的尺寸要大近10-20倍。画面的优势和劣势也会相对应地放大近千倍，就像用一个放大镜把一个微小的颗粒放大一样，每一粒尘埃都会非常明显。

所以，电影导演会更注意光效、构图，以及道具、美术、化妆等各个细节把控。电视或手机屏幕面积小，问题不会那么容易被暴露。

这也就造成了两种介质作品的成本差异。“这就像是一个花1个亿打造100分钟，一个花一个亿打造600到800分钟左右，价格使得两者品质上有所不同。电影是蒙太奇与空间，电视剧是唠唠叨叨的家长里短。”导演Miss介绍。

图片自剧集《人世间》

由于载体不同，剧集导演往往会使用固定创作模式拍摄作品。比如在一场戏中，会有全中近特，不同机位的内容记录，包括演员的反应镜头、情绪镜头，物品的特写镜头、角色与角色的关系镜头、寓意镜头、反打镜头等等。但剧集需要赶进度，导演的任务是将内容重点信息交代清楚，所以这些镜头可以快速用标准化的方式处理，少了很多创造力与艺术处理。

电影拍摄的时候，导演往往会更注意对镜头的处理。比如一场戏可以抛弃全景与特写，只要一个中景的长镜头设计，也可以只用一个特写交代一种情绪。电影是艺术的表达与传递，既可以像王家卫那么随意，也可以像陈凯歌一样工整，导演可以按自己的想法天马行空，只要剧情合理即可。

一部剧集可能每天都会拍很多场戏，但几个小时的电影，有时一天只能拍几个镜头。根本原因，就是剧集导演对于画面本身细节的控制更宽松，在周期上也就相对充裕。

基于这些差异，在传统认知上，业内人往往会觉得剧集导演转行做电影导演更难，因为电影在各方面的标准要求更高。

然而，当下剧集市场中早已出现大批用电影规格制作的剧集。Netflix投资制作的首部原创韩剧《王国》全部采用4K制作，每集成本超过人民币1200万元。此后，为了让制作的剧集都能有电影的质感，Netflix限定剧每集投入20-30亿韩元制作费用，是韩国国内电视剧平均每集4-5亿韩元制作费的5-6倍。

《王国》第一季

其次，电影导演和剧集导演的创作方式、侧重目标都会有所不同。

刚刚上线的网络电影《老师来了！》导演海涛介绍，相对而言，电影是更综合的艺术表现形式，所以对镜头语言、美学体系的专业度要求都会更高。

而剧集由于内容较长，加之是开放环境，需要密集的高能剧情吸引观众，所以对剧作要求很高，某种程度对内容、节奏、情绪的把握要更加复杂，导演需要把原剧本准确、完整地呈现出来，与当下观众产生共鸣，若有所创新，也会给到更多惊喜。

电影导演与剧集导演的角色转换，是自我表达和商业把握的转换，同样也是创作语境与心境的转换。但海涛认为，“播放平台不是问题，内容本身才是关键。创作的原点都是观众，只要能切准人的情感和情绪，建立好跟观众沟通的方式，不分电影还是剧集。”

电影版《神话》和剧版《神话》评分、剧照

他们的选择

在娱理工作室对话的几位不同年龄、不同阶段的创作者中，很多人渐渐地从大屏选择走向小屏。

2003年，导演海涛毕业于北京电影学院电影摄影系，入行时自然地选择了做电影摄影师，随后开始做电影导演，也拍摄过剧集作品。

海涛回忆，在对电影的商业属性和市场环境了解较弱的阶段，他做了很多重自我表达但不具备商业属性的片子。毕业十年之后，海涛的想法慢慢发生了转变，他认为电影除了“表达”外，更多是一种“沟通和分享”。他希望能接近观众，撬动观众的心弦，在当下的语境里，给当下的观众一些当下的作用。

“其实我觉得这两者不冲突。年轻的时候想输出的观念可能会有些幼稚、小众甚至鲁莽。拍的时间长了，经历的事情多了，可能会希望用作品和更多观众聊天、共情。”

网络电影《老师来了！》，正是他基于与观众共情的起点推出的作品。9.1分的爱奇艺站内评分，也位居爱奇艺历年网络电影好评榜榜首。

年轻的时候，曾有人建议海涛在剧集和电影中先扎根一个品类，把这个品类做深做透，有了类型代表作再做自己想做的东西。但他依然选择按照自己的规划，做不同类型及创新题材的尝试。

他的想法是，观众会有审美疲劳，创作者需要提供更丰富的品类给观众。有人拓宽了路，就会有更多人走；一位好导演应该不断试错，才能找到和观众沟通的桥梁。

2021年开始，入行19年的电影导演Miss回到了个人工作状态。由于疫情影响，电影项目无法正常开始工作，制片人便开始说服他去拍短剧。

Miss从小的愿望就是拍电影。《天堂电影院》《阳光灿烂的日子》等经典影片，就像一个个现实中的梦境，他就是那个走进童话世界的主人公，这让Miss对电影充满了幻想与期待。

20岁那年，他真正走入了自己梦寐以求的电影行业。但入行后才发现，实践与理论有非常大的区别，实际拍摄会碰到各种问题。很多人未进入真实拍摄时，总是觉得拍电影轻松，但是看到成片后，发现自己反而拍得比之前吐槽的人更差。

《天堂电影院》

转到剧集领域后，Miss一直处于和时间赛跑的状态中——大多数时间都在满足平台、片方等提出的一条条要求，还要让进度和预算变得可控。这让他久违地感觉到，自己大多数时间不是在艺术创作，而是在工作。现在的自己是为了生活拼搏，而不是为了热爱的事情。

未来，他还是希望能有时间，有精力，有资金做自己喜欢的电影。在他心目中，无论是电影还是剧集导演，都要提高讲故事的能力。讲出好故事让观众喜欢，让投资方挣钱，是他现在心中定义的“好导演”。

在28岁这一年，梁希圆的首部网剧作品《亲爱的她不是孙大圣》终于定档了。

作为上海师范大学和纽约电影学院的电影学双硕士，梁希圆一直以为自己的名字，未来会出现在电影院的大银幕上。

然而回国之后，可选择的机会并不多，她能做的，就是抓住每一次机会。陆陆续续拍了一些广告后，梁希圆发现自己还远没有达到拍摄院线电影的资金和能力。

2021年，她开始尝试自己制片、融资，拍摄第一部网剧。从亲手写商业策划书和剧本开始，一步步走过了备案、勘景、融资、选角、拍摄、后期、定档等所有流程，总过程历经700天，每一步都经历了巨大的挑战。

剧中有几场戏的拍摄要求必须是晴天，但当时每天天气预告都说会下雨，这让梁希圆万分焦虑。戏拍了一半，天空果然乌云密布下起雨来。那一刻，她看着天空，心里默默祈祷：“老天，可以天晴吗？如果你有眼睛，如果你能看到我为了这部戏付出了多少，如果所有的艰难困苦你都知道，拜托你，可以天晴吗？”片刻后，看着随风飞走的乌云和随即停下的雨，她忍不住红了眼眶。

经历无数次的绝望和失望后，梁希圆终于融到了300万元，走完了一部小成本、总时长360分钟的网剧项目全过程。

这段经历让梁希圆意识到，不管是电影、电视剧还是短剧，年轻导演就是要抓住所有机会，能拍就拍。就像戈达尔说的，拿起手机都能拍摄，别管是任何类型。

归根结底，电影和剧集只是一种表现方式。作为导演，最重要的是能否表达自己想要说的故事。

“《权力的游戏》的导演拍电影难吗？斯皮尔伯格拍剧集难吗？其实都不难。也可以说对于没有机会的人来说，怎么样都难，重要的是你在相应的领域内掌握的资源是什么？你能做什么？”梁希圆说。

《权力的游戏》第一季

（文中Miss为化名）

关键词： 西出玉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