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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华录》:七百多年来 这从来就是个坏女人的故事
2022-06-17 08:53:06 来源:北京青年报

《梦华录》三个字,如云着锦,但这其实是个“恶女的故事”。

如果知道它改编自关汉卿的元杂剧《赵盼儿风月救风尘》,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对选角刘天仙饰演风月女子感到愕然,要知道,即便这版已经从救风尘改成了救红尘,但原作的那条“反骨”仍磊磊可见——甚至七百多年后,它还在试图回答这个问题:女性的存在法则到底是什么?

而这个问题,岂止是言犹在耳。七百多年来,问题仍然在,甚至仍然是新的,而这正说明了:关于答案,仍在路上。

有思考 会判断

倒不妨就回到这个故事来看:因为七百多年来,这从来就是个坏女人的故事。

故事里的女人叫赵盼儿,其身尽显恶女法则:其一就是坏女人是忙着在社会意义上存在的,而这种存在,首当其冲是对生活有思考和会判断。

譬如《救风尘》里的赵盼儿虽身为娼妓,但人格倒发展得很是利落稳健:当她好友宋引章既允了书生安秀实的婚约,又受富贾周舍的追求而两厢难为时,她来了这么几句:“姻缘事非同容易……谁不待拣个称心的?”作为恶女,她对人性之贪婪抱以理解之宽容,但这并不妨碍她对人生伴侣必要称心如意的坚持,因为她最懂得生命里的桩桩件件,哪有什么尽善尽美,无非主次取舍,都明里暗里挂着标签。

因而比起宋引章的懵懂浅薄,恶女赵盼儿做决策时凌厉地看向本质:她认定了选人要“遮莫向狗溺处藏遮莫向牛屎里堆”,哪怕一生孤眠,但婚姻这件事的价值审美可来不得半点勉强。她看穿富家子周舍“虚脾”,没内容的人怎么可共度漫长人生,难道就图个“大裁小剪生儿长女”?因而赵盼儿虽不甘风尘,但绝不恨嫁,三言两语就把周舍的托媒怼回。

而这段情节也被《梦华录》保留下来:新版盼儿虽改为歌妓身份,但还是那个恶女,还直接给宋引章拒了婚:宁可你继续当下九流,也不许你嫁,如果非嫁,可以,那把我为你经营的买卖产业全部扣下,因为你分文不剩能早点叫对方现出原形。

说真话 会表态

友情反目,对方私奔?在所不惜。因为恶女的首要,就是肯当坏人。赵盼儿显然是当定了坏人,只要自己看准的道理,那就说真话,会表态。

赵盼儿的确会思考肯判断,但更重要的是能为此种判断负责任:《梦华录》由于篇幅拉长,宋引章私奔后赵盼儿转而为她去和通判求情,就此和单加的情感线上的顾千帆交织,比起原作里赵盼儿得知好友婚后疾苦拍案而起的节奏,显得曲折旖旎了不少。

而原作中,当宋引章懊悔和周舍成婚、托书求救时,赵盼儿先是骂咧几句,继而立时收拾行李带上童仆,只身直奔汴京。像《梦华录》般为追随进京赶考的未婚夫?不存在的。一心一意,只为去帮好友离婚。盼儿其心如铁到什么程度呢?“割舍的一不做二不休,拼了个由他咒”。

与盼儿相比,面对他人凉热说出“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的,就更像在对着八卦炉扇扇子让受火烤的在里面忍着点,说穿了都是爱惜自己的那几片羽毛。而她既然之前表态时肯当坏人,现在千里进京救人时就敢兑现人设,不仅敢,还敢得落落大方:她反过来劝慰宋母说,“你收拾了心上忧你展放了眉间愁我直着花叶不损觅归秋”——意思是这桩坏事我去做,而我不光要做成,还要毫发无损得胜归来。

照我看,恶女盼儿此举固然是在帮宋引章重获自由,但更是在为自己的价值观行动。而对人言行一致的真正要求不是对自己的言语兑现,而是对自己的所思所想,进行行动上的兑现,因为这才是生而为人最为核心的信用——一个人对自己价值观的信用。

偏偏赵盼儿这个坏女人展示出了三位一体的存在方式:敢想敢说、敢说敢做、敢做敢当。关键还成了一条线,一个女人是否有社会存在的线,而这条线既是她的轴,立体起来也就成了她的骨。

因为沿着这条线,恶女赵盼儿甚至为今人选出了一条路:用社会人的存在方式存在。

敢行动 敢负责

而此处要辨清的是,“社会人”不是个狭义标签,因而职业女性、家庭女性,都是“社会人”。譬如家庭主妇,但凡拥有独立思考和见地,拥有为自己言行负责的胆量和严肃性,都是充满实质的社会化存在的。

而有的女性难免会拿社会身份当作自己缺乏存在性的借口:譬如主妇抱怨说如果我是职场女性则将会如何成绩斐然,职场女性抱怨说如果我是主妇将会多么游刃有余,这样的人无论从任何角度都是失焦的——谈责任的时候谈权利,谈权利的时候又不讲责任,这不仅成为一部分“女性主义”饱受诟病的原因,更要谨慎的是当女性狡狯地成为了诡辩家时,并不会让她从存在意义上超越自己。

因为意图摆脱自己的人生责任才是缺乏存在的要害,而这种责任是指人的基础责任,无关性别,说穿了,只有关私欲。

此时再看恶女,我们不妨做下述思想实验,那就是倘若与赵盼儿的“恶”相反,我们又将会得到什么:一个人不去思考,那就是麻木;不去判断,那就是浑噩;不去行动,那就是怯懦。这样反推下来就会得到个有趣的发现:“恶”的反面竟无一和一个更“好”的、更“良善”的有关,这也就是说许多人不做“恶女”是因为她们不敢做不想做也无法做,因为她们甚至并没有清晰的善恶之判断,只是随波逐流,不仅更轻便简单,也更容易实现自我逃避而已,而这样的人无论男女,都不值得尊重。

此时再看女性该如何存在的问题,我想说而凡事总需先解决存在问题,再解决如何存在的问题,而把这一点放到女性问题上时尤需细腻化。在我看来,恶女赵盼儿首先就在教会女性完成自我存在。

至于在如何存在这个问题上,七百年前的恶女赵盼儿的方式就更值得七百年后的我们寻味——她在得知好友落难的第一反应是去拿“两个压被的银子,咱两个拿着买休去来”,意即为救得好友自由,愿意掏钱认栽,但没想到周舍放出话来说,不离婚:“我手里有打杀的,无有买休卖休” ——在意的不是人的高低死活而是是否归属自己,已是歹毒,但在赵盼儿眼里,把活人当作私产物化,可以,只是连买卖也不肯做,那就是彻底耍无赖了。

眼看自己肯花钱对方也不肯消灾,赵盼儿于是再次上演了恶女教程:“肯写休书,万事俱休;若是不肯写休书”——那就以身作饵,“我将他掐一掐,拈一拈,搂一搂,抱一抱,着那厮通身酥、遍体麻。”

这一手段放在盼儿是风尘女的身份里可谓精准,只可惜《梦华录》已经把盼儿改成了歌妓,难免执行起此间任务来就束手束脚。于是在骗诱周舍那段,新版盼儿只是目送秋波兼轻罗小扇扑流萤,虽和天仙形成了气质平衡,但和原作中“将他鼻凹儿抹上一块砂糖,着那厮舔又舔不着,吃又吃不着”的劲头大相径庭。

可以“坏” 不能蠢

再看《救风尘》的赵盼儿,那股子用风尘对风尘,以套路反套路,跟流氓耍流氓,真可谓无恶不欢的生命力。周舍休书墨迹未干,她才不管什么下聘礼订婚约,撕毁承诺掉头就走——跟流氓讲义气那才是王八蛋,对背信之人讲信用那才是二百五,赵盼儿可以坏,但绝不可以蠢。

正因为她对人性之恶洞若观火,当周舍追上来不认账、咬碎休书并报官夺人后,盼儿又拿得出早已藏起的真休书,非但如此,还早已坐实了安秀实这个证人,排好了先前婚约的证据链。而既能豁得出去又能片叶不留身,无非因为赵盼儿对自己的一片发心相当笃定:我心光明,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好女人上天堂,坏女孩走四方。盼儿是我下了地狱也照样能上天堂。而当女性们藏匿于“好人”的背景板里时,也就失掉了“当坏人”才能被解放出来的勇气和智慧。这让人想到最近的新闻,当今日女性哪怕在遭侵害时也只能走一种“好人”姿态时,我只能说七百年后女性的存在方式,依然没有变多。

“人生唯一的不幸就是自己的无能。要努力去做事,拼命想问题,这才是自己的救星。”这话倒不是恶女所言,是王小波说的,只是倒没料到会和今日《梦华录》呼应起来。

最后,性别的强力胶之下,赵盼儿们“恶女”的标签依然没有撕掉,但至少披盖上了《梦华录》这样的锦盖,只是莫失莫忘的应该仍是那个问题——女性的存在法则到底是什么?虽然我期待有一天我们彻底忘掉这个问题,因为那必然意味着更多“恶女”在千里万里的秉烛夜游后已经找到了答案。当然,其间也包括着我们自己周遭传来明亮的呼声,鼓励我们“要努力去做事,拼命想问题”,升起“自己的救星”。(俞露)

关键词: 赵盼儿风月救风尘 存在法则 自我存在 风月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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